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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沙窝里的童年---李新生

    信息发布者:李振峰
    2017-11-14 10:19:09   转载

    离开家乡已经三十多年了,想家的感觉就像品一杯陈年老酒,酿得越久就越发浓烈香甜,弥漫开来时更让人无法抗拒。

    阳信是鲁北平原东部的一座历史小城,因汉代名将韩信自燕伐齐屯兵古笃河之阳而得名。距城西约十公里,有个百十余户人家的小村落,名曰“沙窝”。1966年的深秋,我来到了这个世界,落在了这个“沙窝”里,成了村里李氏家族第十五世的一名子孙。

    自打记事起,我就对“沙窝”这个村名的来历充满了好奇。村里有李姓、张姓、王姓、孟姓、田姓,唯独没有沙姓,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土掉渣的名字呢。这一点,就连村里的长辈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。这件事,困惑了我很久。后来,还是我自己揣测到了一个答案,准确与否无从考证,不过我自己觉得挺靠谱。

    村子的西头原来是一片沙土地,沙质柔细,颗粒均匀,抓上一把攥在手里,细细的沙粒会从指缝中流出,落在皮肤上,感觉痒痒的。这里地势低洼,两锹下去就会有清泉冒出。每到夏天,寻一个阴凉的地方把脚埋进沙坑里,仰望蓝天,看白云悠悠,听蝉鸣燕喃,凉爽的感觉沁入到身体的每个角落,感觉心旷神怡。

    其实,这些都还不算什么,这些沙土还有一个更奇妙的用途。不知从何年何月开始,这片坑坑洼洼的沙土,竟变成了婴儿的“尿不湿”。不管是春夏秋冬,只要你看到有人往家里背沙土,不用问,这户人家一定又添人口了。沙土用细细的箩筛除去杂物,晒干,烘热,晾到母亲认为合适的温度,再盛到一个粗布口袋里。无论多么闹腾的孩子,只要放进去,立马偃旗息鼓,四肢舒展,接着就会哈气连天,笑靥眼眯,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。这样的“尿不湿”既经济又环保,而且是取之不尽,四季皆宜,特别是到了农忙季节更是省时省力。我就是这样一个“穿过土的孩子”。伴随着一波又一波襁褓中孩子们的茁壮成长,久而久之,村西头的那片沙土地,被家家户户挖成了一个个的深坑,这些盛满岁月的沙坑,后来就演变成了今天的“沙窝”。我猜,可能这就是“沙窝”的来历吧。

    记忆里村里有一姓孟的说书老艺人,说拉弹唱样样精通。那个年代,在农村基本没有什么娱乐,除了偶尔能看到一场露天黑白电影,“听书”便成了人们最喜闻乐见的节目了。

    前后两村(鲁北方言:周围村落)谁家要是有个红白喜事,或者是逢年过节,都会把孟老先生请了去,找一个空场,挂一盏汽灯,搬一张课桌,加上老先生最喜爱的乐器三弦、响板、架子鼓。每到这时,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便接踵而至,蹲着的、坐着的、站着的、爬到树上的,还有上墙的,一层层围得水泄不通,就像古罗马的角斗场。但见,说书的抑扬顿挫,悲喜怒睁,声情并茂,说得是出神入化;听书的眼睛不眨,大气不喘,全神贯注,听得是如痴如醉。这个时候,谁还顾得上是冬九夏伏,每当听到精彩之处更是“好”声连连,掌声阵阵,喝彩声在村落上空萦绕。

    我打小也是个听书迷。记得小时候为了听上一段完整的《三打白骨精》,要跟着孟老先生赶好几个夜场。后来,堂哥家里买了一台戏匣子(鲁北方言:收音机),从此又和全国人民一道,迷上了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家刘兰芳的长篇评书《岳飞传》。每当忆起书中岳家军的正印先锋官大将牛皋,还有他那屡试不爽的一马四招:“砸脑袋、剜眼睛、掏耳朵、捎带脚”,浮现在眼前的,就是自己那张曾经阳光灿烂、稚嫩呆萌的青春笑脸儿。当然,也没忘记那个乡村男孩,曾经也是灰头土脸、鼻涕成河。就这样,岳飞精忠保国的故事,伴随着我度过了最纯真的童年。也就从那个时候起,我渐渐懂得了臣有忠奸之别、人有善恶之分。

    有一天,我娘亲自登门到孟老先生的家里,说:“您是咱村里最有文化的人了,就给俺孩子起个名吧。”孟老先生慢慢地放下手中的书,沉吟了一会儿。他抬头看到墙上贴了一张毛主席站在天安门接见红卫兵的年画,于是便说这孩子生在新时代,长在红旗下,就叫“新生”吧。就这样,我有了一个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的名子,与玩伴的那些个铁柱、金锁、石头等等比起来,简直就是“革命+”高大上。以至后来在漫长艰辛的童年岁月里,这成了我唯一能够拿得出手,用来向玩伴们炫耀的资本。

    有关出生的事自己知道的并不多,只有一件事让我记忆犹新。我是在县人民医院的产房里出生的。记得小时候母亲曾对我讲,我前面有几个哥哥姐姐,因农村接生条件差,出生没几天就夭折了。所以,到了我这,母亲坚持去医院生产,因为家里穷自然就欠下了医院的医药费。后来听母亲说,医院负责接生的王医生曾经来过我们家两次。

    那是刚入秋的一个下午,暖暖的阳光透过树梢洒满了整个院落。母亲正在烧火做饭,刚刚学会走路的我,光着屁股坐在门槛上,两手抱着一个刚从灶火里扒拉出来的地瓜,正狼吞虎咽地吃着,王医生推开了我们家的大门进到了院子里。一眼看到了我这个黑黢黢的孩子,王医生一时忍俊不禁,笑得前仰后合。母亲看到了王医生,忙起身迎出来,笑着说:“看,这就是俺的那个孩子,能吃、能睡,好养活,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。”然后,母亲低头看着我,抬手指了指王医生,好像对我说:“这是咱家的大恩人呐,长大了别忘了!”我一边吃着地瓜,一边懵懂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,傻嘻嘻地咧了一下嘴,算是给了母亲一个回应,其实啥也没明白。

    王医生在冒着浓烟的屋门前迟疑了片刻,还是用手捂着口鼻低头进到屋里,从西屋到东屋飞快地环视了一遭,重新回到院子里,摘下眼镜揉了揉被烟熏辣了的眼睛,踱来踱去,咂摸了一会,再看看眼前家徒四壁的窘困样儿,最终也没能张开口。

    就这样,俺家欠医院医药费这件事就成了历史旧帐,一直到今天。

    那个年代,村里的广播天天播放一首歌:“社会主义好,社会主义好,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……”每当听到这里,我就会想到那笔“陈年老账”,想到那个王医生,想到新社会人与人之间淳朴善良的感情,就会感到眼睛泛酸,忍不住眼泪婆娑。

   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,物亦非,人亦老,家乡已经是天翻地覆。只有童年的记忆堆积在心底,永远是那么美好,那么令人难以忘怀。

    作者:李新生,山东阳信人,1983年入伍,2012年转业到地方,工作之余尝试写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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